"医生......请告诉我妈妈现在的状况吧。"
容许轩冷静地坐在椅子上问道，小小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得。
"关于你母亲的状况......"
医生的话说到一半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
"嗯......除你之外患者还有没有其他的家属?"
"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
医生将笔放在嘴边，看着拿在手中的报告书，表情显得十分严肃。
果然还是让你的父亲来吧，你的年纪还太小或许没有办法承担一些责任，至少也要通知一下你的父亲。"
容许轩低下了头......
【要听妈妈的话，妈妈今后就拜托你了，替我保护好妈妈，容许轩。】
父亲临走时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着......
现在正在完成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妈妈也说过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他心，所以父亲就连妈妈住院的事情也一直瞒着，说不定真的只是感冒什么的小病而已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会没事的。
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的，父亲已经将妈妈托付给我了，所以我也会继续这样努力下去的!
"请告诉我吧，医生，现在能够留在妈妈身边的只有我了，我会好好向母亲传达的，而且父亲如今也不在国内，暂时也没有办法联系到。"
医生脱下眼镜，摇了摇头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真的已经做好打算一个人来背负这一切吗?会很幸苦的啊。"
整个报告的过程，容许轩都显得十分冷静，甚至就连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感到非常惊讶，眼前的这名年仅十岁出头的少女，居然能够如此冷静地接受那些事实。
为了能够让少女能够听得懂同时了解当下事态的严重性，医生一直都是在用十夯直白的话语来表述......
但是，少女却十分冷静地就接受了。不禁让医生感到怀疑这个孩子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吗?
"那么......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需要我来告知患者吗?毕竟我们医生也有这样的义务。"
容许轩轻轻摇了摇了头。
"唔嗯......不用了，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告知母亲的，非常谢谢医生。"
容许轩在听完了报告之后，从医生的办公室离开时，还不忘再次鞠躬感谢，一直保持着之前的表情，与平时相比并没有表现得有什么不一样。
容许乃那是妈妈的名字，小小的手呆呆地看着独立病房的名牌上的字样，静静地拉开了病房的侧拉门，一切......都显得太过于平静了。
没错......现在只要这样就行了。
只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就可以了吧，这不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了吗?
"啊，是小轩啊......怎么样?医生那边是怎么说的?"
妈妈捧着伊塔罗•卡尔维诺的意大利语原版短篇集细细地阅读着，依旧是那灿烂的笑容，就如同太阳一样温暖。
"没什么，可能是妈妈以前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闪了腰了吧，只要再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另外还得了流感，所以好好注意身体才行呢，看书也要适可而止哟。
"闪到腰了也不至于这么疼吧，真让人有些吃不消呢......咳咳。"
"那也是因人而异的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妈妈将书轻轻合了起来。
"真是的......我还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妈妈呢......咳咳咳。"
“总之，你就好好休息吧，书什么的也要适可而止才行啊，妈妈。"
再坚持一会......再一会就好，明明还想多在妈妈身旁呆一会......
"说的也是呢......咳咳......说起来我好像还得了流感呢，要是传染给你了就不好了呢。"
容许轩帮母亲重新盖上了被子。
“嗯，我明天还会再来的，妈妈。"
“一个人在家要好好吃饭哟，减肥要到十六岁以后才行。"
"真哕嗦呢......我知道了啦，就算一个人生活也完全没关系，倒不如说轻松不少了，妈妈你就好好安心休息就行了。"
容许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就像平常一样离开，轻轻地将门合上......
没错......就像平常一样。
但是，才刚走出房间就发现靠在门旁墙边的双腿与双手开始不禁颤抖了起来。
手不禁捂住了就要忍不住哭泣出来的嘴。
为什么......明明只要像平常一样就行了啊......?
不可以在这里让妈妈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然的话一定会怀疑的。
不可以......没事的，应该有好好表现出平时的样子啊。
还不可以......至少......不可以在这里......
而在病房的那头。
“啊......是许琪吗?对不起，请冷静听我说哟。"
“那个孩子说是闪到了腰了呢，哈哈，闪了腰那会是这种感觉呀......"
“嗯......所以说你也要冷静一些啊，我 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呢，小轩似乎是隐藏了什么呢，虽然演的很逼真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嘛。"
"嗯......那就拜托你了。"
......
♤♤♤♤♤
走进空无一人的屋子。
一个人都没有的屋子，这里就是自己与妈妈一起住的地方，算上所有的面积也只有十坪不到的破旧屋子，而如今......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通......
双膝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而跪在了榻榻米上......
【"换成能让你也能听得懂的话来说……你的母亲，患的是肝癌并且已经是相当的晚期了，恐怕像那样的疼痛已经伴随着患者相当长的时间了。腰的疼痛也是因为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脊椎上的关系，所以，你需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保守预计，恐怕最长也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吧。"】
医生的话就像咒语一样在脑海中不停萦绕着。
"只剩下半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为什么会没有早些察觉到呢?
为了让母亲高兴起来，一直伪装着内心的不安与痛苦，只是为了能让母亲更轻松一些。
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错的，从一开始自己就搞错了什么......
是自己成为了母亲的负担，全部......都是自己让母亲变成这样的。
"对不起......"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板上，胸口好痛……痛到快要无法呼吸的程度……
"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答应过父亲会保护好妈妈的......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已经来不及了......每一次看到妈妈的脸不都是带着那样祥和的笑容吗?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让自己知道......好可怕，好痛苦......谁来救救我......谁来......
就在这时，电话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谁?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吗?难道妈妈......
容许轩没有敢上去接起这通电话的勇气。
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自己将电话挂断为止。
“您好，现在我不在家，现在为您转入留言模式，听到嘟声以后留言哟。"
嘟......
电话的那头过了很久都没有声音......
然而......
"小......小轩在吗? "
"许琪?"
是小姨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小轩不在家吗......?其实我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好......总之你也冷静下来听我说......"
许琪的声音带着哭腔
"其实......姐姐她......"
"烦死了!!"
容许轩似乎已经明白一切，一把甩开了放放置在桌子上的电话，电话线也被扯断了。
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如同一把利刃将自己的心脏刺穿了无数个窟窿……
"唔啊啊啊啊啊啊! ! !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唔……"
哭泣着，嘶喊着，承受着一切的痛苦，同时也拒绝着一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耳边无法听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就这样捂着耳朵一直缩着身体。
不停道歉着......
......
♤♤♤♤♤
窗外正飘着微雪，到处都沉浸在圣诞节的欢乐之中。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容许轩用自己仅有的零花钱为自己买了生日蛋糕，并准备与母亲一起分享这一天。
但是......一切仿佛都来得如此突然。
容许轩站在医院的走廊处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病房。
母亲的行李，也都已经被清理成了一个纸箱......
容许轩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应有的表情，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的装着蛋糕的纸盒也落在了地上。
在那一瞬间，容许轩就已经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自己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也没有办法再流出更多的眼泪了。
直到最后在母亲面前都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每天都会去医院探望，这三个月来每一天都是如此，直到昨天为止自己都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带着虚假的面具在母亲的面前保持着笑容，而如今那个面具也已经不再需要了。
这样就好了吧......
如果自己没有悲伤的话，大家也就不会悲伤了吧。
站在那边的一群人似乎都是容家的人......就是将妈妈赶出容家的那些大人，隐隐约约有听到了他们有说关于抚养权和继承权之类的事，真是让人感到无比恶心。
算了，不过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即使不依靠他们，自己也有能力一个人活下去。
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的许琪紧紧地抱着容许轩哭了起来，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些人当中也只有许琪会这样哭泣。
“......许琪......? "
“小轩......哭出来或许会好受点......不用这么坚强也可以的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但就算是这样的情景，容许轩还是没有流下眼泪。
为什么没有哭呢?明明胸口已经痛到受不了的地步了，却还是哭不出来。
为什么?
颤抖的双手就连握紧都做不到。
胸口好痛......好痛啊......
“许轩。"
是父亲的声音!
带着眼镜的烟广德，和上一次看到的时候感觉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沧桑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有了点点的白发，虽然穿着西装却可以看得出来已经瘦了不少，满是胡渣的脸变得十分沧桑。
"父亲......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关于许乃的事情......"
玻璃片下，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显得无比空洞。
悲伤、怜悯、痛苦......却没有一点的责备。
为什么......明明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没有骂自己?责怪自己?妈妈会变成这样明明都是自己的错啊!!
“不要过来......"
“小轩?"
许琪好像还没有听清楚似的喊着容许轩的名字。
“对不起!我说了不要过来啊!!"
“小轩!"
使劲推开了抱着自己的许琪，我跑了出去，无视着医院走廊中的禁止奔跑的标识与许琪的呼喊声，只是一个劲逃离那里。
为什么没有人来责备自己?狠狠地骂自己一顿呢?为什么都要用那种温柔的眼神来安慰自己呢!!
奔跑着、奔跑着......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
“好痛!!喂!走路看着点啊
"你没事吧......"
即使被路人撞到在地了也无所谓，甩开了那人伸过来的手，继续奔跑着。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直到再也跑不动为止。
双手，膝盖，到处都是跌倒的伤口，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不过那都已经无所谓了。
电车从桥面上驶过，呼啸的声音让地面都在震动着，但是耳朵除了自己呼吸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跪倒在街道边，周围的走过的人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却没有一个人靠近过来。
这样就好了吧......这样就好了，将内心藏在高高的墙壁内，只要这样就不会有人和自己承受一样的痛苦了吧，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来管自己了吧。
嗯......只要这样就好了......
【第24章: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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